外公与他的老村


(相关资料图)

■踪卫华

3月初的时候,我回村参加一个长辈的葬礼,顺便绕着村道转了两圈,突然发现故乡的形象苍老斑驳了很多。就像我的外公这两年那样,独守在寂寞的老村,那么亲近又那么疏离。

在我的印象中,外公的生活态度原本是很积极向上的,即便是在命运低谷中,他也一直在用超常人的力量来对抗周遭的不幸。这种性格形成,与他坎坷多难的人生经历不无关联。

外公今年83岁。尚在襁褓中的时候,外公的父亲离世。因为没有家庭主劳力,外公和他母亲的生活很快陷入了困境之中。据外公晚年回忆说,为了生计,母亲先是变卖了家里所有资产。后来孤儿寡母连三餐口粮都难以为继,就沿街乞讨。幼年时,外公在同辈人的称呼里被叫作“没大娃”(“大”是陕西方言父亲的意思)。而他们母子,也经常被村里人当成是欺凌和嘲讽的对象。应该说,身世的悲剧和父爱的缺失,对外公的影响还是很大的。同村的爷爷曾跟我说:你外公小时候特别不安生,待人不懂礼数,在村里匪得很。

1950年,外公随母亲改嫁到同村邓姓家族中。继父家境尚可,尤其尊师重教。得益于此,外公也被送进了公社学校。然而外公对上学很排斥,只想着如何自立养家,最后在他母亲的强逼下,他勉强读完了初中。

回村之后,外公先是给生产队养牛,后来便开始了他长达18年的矿工生涯。刚去煤矿的时候,外公先从看不见天日的井下工做起,后来因为识字又做了会计,但为了尽可能多挣钱,他从办公室下班后还会再下到矿井里去干临时工。也正是凭借在矿上艰辛付出的物质积累所得,外公先后娶妻生儿育女,抛挖出了家里的两孔窑洞,盖上了非常阔气的门头,但也落下了终身的疾病。

1994年左右的时候,外公突然大病一场,症状是久咳不愈,间断还会咳血。起先以为是伤风感冒,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,外公有个寒冬深夜里险些没了呼吸。我当时少不更事,目睹了那夜的场面。后来,舅父借来了邻人的架子车,辗转百十里路,把外公送进了镇上的卫生院抢救。直到那时我们才得知,外公得了煤肺病。考虑到工作环境会持续催化这种病的复发,尽管煤矿上的工资收入依然可观,但在家人的强烈坚持下,外公还是辞了矿上的工作,回到了农村种地务农。

在此期间,外公先后从事过栽培苹果树、种植苜蓿、开修理店等营生,但都因身体状况没有坚持下来。但外公始终在谋求改变命运的可能性,在身体稍有好转的时候,任何有希望给家庭和儿女带来环境改变和物质回报的事业,无论多么艰难困苦,他都愿意去尝试和实践,即便是自己吃冷馍、睡马路。

如今的外公身体更不如前,尤其是前几年外婆的离世,对他打击尤甚。这几年间,儿孙们都已在西安立业成家,大家邀他去城里同住,但外公习惯了自由与孤独,无法适应大城市的聒噪纷乱,他更愿意独守在寂寞的老村,继续经营着自己的几亩田地,在春耕秋收的平常日子中消磨晚年光景。尽管外公的力气,在身体沉疴的拖累下,已经再无法掂起农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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